“我们是用肉身穿越玻璃，是真玻璃”——采访影视特技替人扮演队
文/李西九
文明古城镇江，甜睡在半夜，没有人理会他们这一群。一个壮汉，割开食指，让殷红的血，依次滴入眼前的羽觞。静寂中，壮汉悲怆的声响响起：“弟兄们，我们的伙伴摔伤了，约莫残废。他仅有21岁，怎样办？真要残废了，睡到我家里去。到场这个队，谁残废了， 我们就把挣 来的钱，给他一半，养老！喝”随即他一仰脖，将血酒倒入发热的喉咙，周围的年轻人，也饮下门徒的血酒。
这不是某部影戏里的镜头，而是李百姓在讲本人的事。怕我不信，还让我看了看有着刀疤的食指尖。特技人又叫替人，在影戏和电视里，观众所惊叹的不仅是他们不凡的技艺，更是“玩命”的劲头。有篇写特技人的文章标题就叫：《命在空中飞》。眼见为实，就为一睹他们作为平凡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我走进了上海影戏制片厂影视特技替人扮演队的办公室，见到了队长李百姓和他的伙伴们。
“我们特技队有今天，靠的是本人闯!”心直口快的须眉男人！里间传出特技队员拳击沙袋的“嘭嘭”声，像黑非洲丛林茂密的鼓点，为这位36岁特技队长的上海平凡话，打着节奏。
“我原本在这个厂干汽车修葺工、木匠，厥后到场拍影戏，搞武打演员，总以为中国影戏举措的惊险水平不如他国的洒脱、传神，是花架子，给人虚伪感。但长时以来无人敢搞替人，这才萌发了建立特技队的想法。那是1984年。
“外洋有专门培养特技演员的学校，另有‘国际替人节’。已往他国替人协会来上海影戏局交换，可我们影戏局没有正轨体例的替人队。人家遗憾地说：‘香港、台湾都有，你们那么大的国度却没有，太可惜了！’听说西影厂《让天下充溢爱》请了三个香港替人就花了三万人民币。电视剧《何日君再来》有个从三楼跳下去，摔在养鸽棚上，再摔到苏州河里的镜头，他们的替人演员听说可得二万港币。东方影戏界，替人演员一个镜头几万、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美金是常有的事。干这一行，要么大发横财，要么命归鬼域，很难找到第三条路。 ”
“那你们的报答多不多？”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是以命作赌，照旧为艺术献身？或二者兼而有之？抑或在冒险生活中求得人生的快感，在大胆的遗址中完成自我的代价？我正作如是想，对方不及答话，又闯进几个满面旭风的年轻人。经先容，两个穿警服的，此中一个是防暴警员，乐呵呵的，真是满面含春威不露，他是本队队员，拍过几部影戏。另有一位是同他来这块“冒险家的乐园”玩玩的伙伴。第三人是上海体育学院的学生，学拳击的，正想往特技队里“蹭”呢，面有忸怩之色。这时，早在一旁读着英语的小小姐也仰面同我搭话，说不休就很敬仰这里的老大大姐们，才分开场拍戏的，听到这里，我心中已明白泰半。
坐在我劈面的特技队举措计划助理陆少鸣说：“你问钱的事，拍《大上海——1937》,队员们在冰冷的水牢里泡了三个多小时，报答每人才3元。拍《马素贞》，一个队员像扔麻袋一样被重重摔向玻璃弹簧门，再连同撞碎的玻璃没命一样地跌倒在门外水泥地上，报答也仅100元。拍《严酷的愿望》,两次从13米高楼倒栽葱下去，这玩命的活计统共800元。撤除基金保护等用度，跳楼者本人才200元。拍《化险为夷》,钱晓群从8米高墙内飞身跃出，电闪雷鸣加上灯光后果，形成视觉偏差，使小钱踏点失准，跌倒在防卫物的外缘，使脊椎骨第13节产生严峻错位，要不是医生伎俩拙劣，脊椎复位告捷，那就会终身残废。”
小陆指的这件事，就是本文开头所写的那一幕。《中国百年影戏史》一书在编写时，此中一节是留给先容替人演员的，但是事先李百姓及其伙伴还没有被正式供认，连外家都没找着。
幸而李百姓一拨人悟性不低，一靠本人卖艺集资，二靠影戏界有识之士的支持，李队长特别提到张瑞芳这位老先辈。精诚所至，无动于衷，1987年 9月9日，上影厂特技队成为国度正轨的第一家影视特技队，1988年8月1日，正式挂属上海影戏局工会技协。
现在特技队调入的与尚未调入的共10余人，此中女将3人，均匀年事25岁。成员工、兵、学、商都有，多数有武术基本。李百姓是个典范。1965年， 当奥秘的气功还未被凡人所知，11岁的他已拜师学气功，15岁时已练就一身好光阴。1982年，28岁 的李百姓应邀在上海电视台《医药参谋》节目中，形神兼备地传授了8分钟的功法。
“家里人不担心？”谁都市设身处地问这一句。
“哪能呢!”陆少鸣说：“有位女队员，爸妈和将来的婆家都反对，幸而男伙伴支持，但是单位至今不放她来我们特技队。”说到这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她正从楼上往下跳时拍的，底下就是几床学生上体育课用的平凡垫子，这是特技队寻常练习的课目之一。“寻常都为这种冒险的遗址提心吊胆，总怕自已亲人落个终身残废；再不就以为不入正流，终难成正果。但厥后看到我们拍出了一部又一部片子，还像是干遗址的详子，也就不多嘴了。”
办公室的墙壁上除了挂有拳击手套、击剑护胸，另有几张拍摄表现图。我拜候特技队时，香港一个影戏公司正在上海拍摄影戏《1920年》，李百姓他们承继了剧中武打戏的全部扮演。影片开头从一此中国儿童和一个美国儿童的视角，看本世纪初上海滩的糜烂和罪行。他们遭到了欺凌，决计长大了复仇，今后的戏就是成人后复仇的艰险历程。成人后的中国主演演员的戏，由影戏《未代天子》溥仪的扮演者尊龙出任。
由于剧中有两个儿童罹难、逃命和与人屠杀的情节，故香港方面的武打导演李健生和李百姓一同到上海小学生中选了两位小特技人。听说两个小鬼演得很称职。剧中另有1937年日本人打进上海形成杂乱场面的场景，如衡宇被炸，人从楼上跳下，小汽车乱开，把人撞进橱窗，客轮的梯子塌了，人掉入黄浦江中……这些镜头，都用图画表现出来，附上第几场第几个镜头号分析，贴在墙上让特技队员们熟习、推测。
在拍摄《(1920年》时期，香港的武打导演对中国特技队的大胆和受苦精力很敬仰。李健生说，华人的举措片在全天下是唯一无二的，东方影戏界对此都刮目相看。出于惺惺惜惺惺，李健生这位出名香港导演还按影戏特技人的特有办法，与李百姓这位大陆特技人结为兄弟。
港澳同胞和东方人士对大陆人受苦精力的歌颂是老生常谈了，但这代替不了实际。
从楼房跃下去的女特技队员
我们的特技队员用肉身穿越玻璃，是真玻璃，而人家，穿的是糖浆玻璃，三千港币一块，这是用胶水和糖浆配方制成的，要什么颜色都行，看上去与真玻璃无异，只是撞破的碎片可以嚼碎咽下肚里去。说到这里，一队员把手伸出，那是跌在地上，让碎玻璃渣扎过留下的点点伤痕。我又是无言。幸而上海一所理工科大学的教师们动了悲天悯人，正在研讨糖浆玻璃的配方。不外这次拍《1920年》香港方面带来不少这种玻璃，我们的特技队员倒是省了些心。
是不是特技队员都是些匹夫之勇的李逵式人物？那倒不是。陆少鸣说，在拍电形《喋血红唇》时，他扮演公安职员，按要求从3只集装箱(每只高2.76米)上跳到正行家驶(速率30码)的摩托车后座上。为此，他必要盘算出自已体重与速率的干系，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他追念1979年那次三跳摩托车抓“逃犯”的颠末时说，第一次跳告捷了，但拍照机没准备好；第二次扭伤了脚，问还能跳不？回复行啊!第三次圆满完成职责。不巧的是，那位饰逃犯架车的彭锡雄，却因摩托车的粗笨不佳控制，一头栽在车头上，让车钥匙嵌进脸上了，至今还留着伤疤。
照旧小陆表明说：“我们骑的摩托车是日本产的‘川崎’，总重200多公斤。按驾驶要求仅有能扶得起来的人才有资历开。我们飞车时全凭队员的勇气和本事。而外洋的飞车摩托是用塑料特制的，才45公斤，天然随手多了。”
与这伙中国的硬汉扳谈，时有惊心动魄的享用，时又堕入惘然若失的心境。李队长报告我：“在电视中看到吉斯尼天下纪录的片子，现在从高处往下跳的最高纪录是223米。但是跳4层楼和跳40层楼一个样，紧张是盘算准确。我以前为跳上海的希尔顿饭店做过准备。”
“真的？”我惊奇地抬起头，头脑里显现的是上海市那幢四十层楼高的奢华饭店，门前飘着星条旗。
“交通大学一位王传授闻讯后切身跑来对我说：‘让我来丈量准确高度，盘算重心和风向干系,让我用封建办法练习你们，成绩不大。’ ”
“后果呢?”“美国老板到是赞同，但上海市当局不同意。”李百姓一副无可怎样的样子。
特技队寻常练习的内容有打斗，天空举措、摩托、自行车、汽车车技，另有跳悬崖，攀爬，摔在树叉上等。靠扮演、拍戏条约挣来的钱，全队共置办了六、七套防卫服。此中有护膝、护腕、护腰、紧身服，穿在身上，绷得牢牢的，外表随意用衣裤一遮，全然看不出，摔在地上，撞在墙上，就不会那么痛楚了。这是从香港买过来的，每套五千港币，折合人民币约三千多元。几月前，广州电视台台庆三周年，请李百姓等三人前去助兴，扮演的是打斗之子孙身穿玻璃和摩托飞车穿玻璃，作为压轴戏。就地就有人冲动地跳起来喊：“OK，中国的男人汉!”
队员们的收入，除了在单位拿薪资之外，劳务费如今寻常在500元支配。按举措付钱，一个举措300～400元不等，看来报答有所提高。平常特技队还承当拍倾销的业务，天然是些惊险镜头。
他们以前拍过的影戏有《金元大劫案》《大上海1937》《严酷的愿望》《恼怒的孤岛》《都市刑警》《禁烟枪手》等，不少观众一定目击过他们强健的身影。只说是身影，而不说是相貌，由于他们的相貌常常是含糊的，明晰的英俊相貌该由演员表上那些名角显现，请各位不要忘记他们的名字——替人。可以在字幕上挂上某某特技队到场上演，以前是“皇恩浩大”了，而观众是听不到他们埋怨的。就此而论，我也要写出他们品行的力气，愿取得更多人的了解。
作者简介：
李西九，湖南省张家界市慈利县许家坊乡杨家坪村人，土家属。在武钢三中、武昌水果湖中学读过书，在湖北省钟祥市东桥镇团山村当过五年半中国农夫。后招工到武钢在子弟中学教书，在中小学教导处到场教导志编写。招聘到湖北电视台《电视月刊》后，做编纂、记者，后评聘为主任记者，并任办公室主任、人事科长和湖北电视台纪检委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创作的八集电视一连剧《毛泽东在武汉的故事》曾在中国中央电视台、湖北卫视、江西卫视等台播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