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杯这座舞台的漫长历史上,曾上演过许多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故事,鲜衣怒马的少年乘风踏破万里浪,于烟花升起之际、在掌声的簇拥中登临王座、睥睨天下。然而,这里却也有着更多匍匐前行的殉道者,用汗与泪不断浇灌着道路上遍布的荆棘,却终其一生也未能亲吻到花丛中的芳泽——他们演绎的,是球场上的流水年华,而我们感悟的,是屏幕外的悲喜人生。
或许时隔多年,我们仍然会忆起,那些失意的泪水,那些未尽的梦想,那些残缺的美好,那些聚光灯后的落寞,那些属于他们的“背影”……
1998年的法国世界杯,初登大赛舞台、意气风发的大卫-贝克汉姆惊艳亮相,这位跟随曼联连续两届蝉联英超冠军的“年度最佳新人”在决定出线权的小组赛末轮生死战中首发登场,并以一粒技惊四座的“圆月弯刀”任意球破门为世人所熟知——皮球落网的那一刻,三狮军团的球迷们不禁开始期待:那会是属于他们、属于贝克汉姆的一届世界杯。
然而,从众星捧月的宠儿,到众人唾骂的弃儿,仅仅用了一场比赛,贝克汉姆便经历了如此大起大落的转变。
1998年6月30日的圣埃蒂安,英格兰在小组出线后的1/8决赛中迎来了同阿根廷的对决——由于英国和阿根廷之间曾爆发过的马尔维纳斯群岛战争,两支国家队向来水火不容,而1986年世界杯1/4决赛中马拉多纳以救世主之态上演的“上帝之手”更是令高傲的英格兰球迷久久难以释怀。
比赛开场仅仅9分钟,两队的当家射手——巴蒂斯图塔和阿兰-希勒便先后罚入点球为各自球队建功,而在第16分钟,贝克汉姆后场送出精准斜传,刚刚赢得过点球的欧文得球高速前插、以疾风掠过劲草之势连续突破查莫特和阿亚拉的防守后爆射入网,将比分改写为2-1!这粒进球也彻底点燃了看台上英格兰球迷的激情,假如比赛就此定格,送出助攻的贝克汉姆势必将和横空出世的欧文一起,成为三狮军团获胜的英雄。
但英格兰球迷的笑容并未持续到中场休息间,顽强的阿根廷人在半场补时阶段通过一记同样足以载入史册的任意球配合后由贝隆助攻萨内蒂破门,将比分扳平为2-2。或许那时的英格兰球迷仍然相信,拥有豪华配置的他们能够在这场宿命对决中成为胜利的那一方,但他们恐怕万万没有料想到,毁掉这一切的,竟会是那个曾以“万人迷”之态走入他们视野的贝克汉姆。
易边再战刚刚开场,阿根廷队长西蒙尼从身后撞倒了贝克汉姆,彼时年仅23岁、正值血气方刚的贝克汉姆在那一瞬间仿佛被魔鬼侵蚀了头脑般失去冷静,他抬起小腿轻轻一勾,看似轻微的触碰却正中经验老到的西蒙尼下怀——只见西蒙尼踉跄地顺势夸张倒地,而就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当值主裁则毫不犹豫地对贝克汉姆掏出第二张黄牌、将他红牌罚下!
尽管这实际上只是一次完全构不成任何伤害的附加动作,尽管真正的“肇事者”西蒙尼也领到了一张黄牌警告,尽管英格兰队友们纷纷上前理论求情,但一切都为时已晚……贝克汉姆的眼神从呆滞到迷惑,再到深深的绝望,他没有过多的辩解,只是默默转身走下了球场,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首次世界杯之旅。
而少一人作战的英格兰也在剩余的比赛时间内失去了场面的主动权,虽然在常规时间和加时赛内顽强守住了平局的结果,但他们还是在点球大战中遗憾不敌对手黯然出局。贝克汉姆也从当初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万人迷”,在一夜之间沦为了被全英格兰球迷口诛笔伐的“千古罪人”。《每日镜报》不留情面地用“十头雄狮,和一个蠢货”这样的标题狠狠羞辱了他,而《每日星报》更是直言:“滚蛋吧,贝克汉姆!(Beck Off)”
当后来回顾往事时,贝克汉姆曾坦言:“无论此后发生了什么,那60秒的故事都将永远被我牢记在心”。虽然在回到俱乐部后,他能够凭借出色的表现赢得曼联球迷的欢呼,但这张红牌的心魔却困扰了他的国家队生涯整整4年时光。直到2002年通过一记任意球绝杀率领英格兰挺进世界杯,又在决赛圈的小组赛阶段帮助球队以1-0成功复仇西蒙尼的阿根廷后,已然佩戴上三狮军团队长袖标的贝克汉姆才算真正走出了那场梦魇。而在4年后再度面对阿根廷攻入制胜点球后,他冲向场边忘情怒吼、肆意庆祝的画面,仿佛是4年来每一个日夜所积攒下的情绪在那一刻的宣泄,也是属于一个男人最好的救赎。